“所以，你心里的自由是什么？”谢玠仍然没有忘记这茬，旧话重提。
云濯坐起来，看着他的眼睛，又移开目光，看着面前平静的河水，秋日的阳光洒落在河面上，波光粼粼地闪烁着。
她说：“其实也没什么。如果我说想能坐吃山空，避开尘世纷扰。这就是我向往的，你信不信？”
“信。”
“那如果我说，我希望能坐拥权势。作威作福，你信不信？”
“信。”
云濯笑着转过头看他：“我说我想有钱，做天下第一富商，吃喝玩乐什么烧钱我要什么，你信不信？”
“信。”
“您怎么什么都信啊？”云濯站起来，拍了拍衣裳上的杂草。问他。
谢玠也站起来，薄唇轻抿：“你说，我就信。”
“堂堂首辅，会这么好骗？”云濯眼睛转了转，“我知道您在拿我寻开心呢。”
谢玠笑了笑：“玩够了就回去吧，不然待会儿他们要等急了。”
云濯颔首，与他并排走着。
……
京都。
雨声潺潺，从檐角滴落到栏杆上，一阵一阵地落着。
纵是小院修葺得精致，在这样的凄风苦雨里，也难免沾染上萧瑟肃杀的意味。
院子里的花已经开败了，枯黄的颜色被雨水一染，落在地上，便像蜡染的破布一般，，任谁见了也泛不起心疼的心思，反而只觉得烦闷。
剩下没开败的，也溅上了泥水。混合着枯草一起，也没了往日光鲜。
女子立在滴水的屋檐下，绣着白玉兰的灰紫色披风将她窈窕的身躯包裹起来，却更使她显露出几分弱不禁风的气韵。
便是宁雪瑶。
看着满庭衰败气象，她眼中流露出淡淡愁绪。
丫鬟适时捧上热茶，劝道：“姑娘，风寒露重的，仔细着凉。”
宁雪瑶见着是与自己从小一起长大的素娥，并未掩饰自己的愁态。只道：“我省得的。”
素娥见她如此，不禁问道：“姑娘为何事忧心？”
要她来说，她家姑娘是个可怜人，但也正因着这份可怜，反而使她得了旁人不敢肖想的气运，这不正是书中写的“祸兮福所倚，福兮祸所依？”
如今宁家衰败，她家姑娘却得了宫中二位青眼，还被封为郡主。这是何等的福分！怎么她家姑娘，好像总也不太高兴呢？
素娥不知道为什么，自从来了京都，她家姑娘似乎便有了满腹心事。
若是往日，宁雪瑶说不定就摆手说没什么了，可今日或许是这秋雨勾起了她的愁绪。她竟也没有再回避素娥的问题，而是道：“你看这院子，分明昨日里还是一片秋光好的光景，今日雨一落下来，却成了这样。”
“素娥，我总疑心，我如今拥有的，在将来会像这满园的鲜花一般，因为一场突如其来的秋雨。落得个凄惨下场。”
“怎么会呢？”素娥柔声道，“姑娘，您如今可是圣口亲封的郡主。谁敢……”往后的话她不敢再说，但态度坚定地望着宁雪瑶，倒真让宁雪瑶的愁绪减轻了一些。
“是我多虑了。”良久。她方叹道。
她说完，院子里便出现一个撑着伞的人影，是宁府的丫鬟，穿着粉色袄裙，油纸伞将她的面容笼罩住，以至于直到她走近了，素娥才认出来她。
“小婵，你去哪儿了？怎么这时候才回来？”
来人便正是一天未见的小婵，她虽然撑着伞，但走在路上，飘飞的细雨还是不可避免地将她的衣裳打湿。一路走来，她身上已然是湿漉漉的。仿佛能滴出水来。但她却恍若未觉，只站在院子里对宁雪瑶道：“姑娘，您吩咐的事，奴婢查出来了！”
她说完，便沉默下来。等待着宁雪瑶的下一步指示。
宁雪瑶看了眼素娥，道：“说罢。”
宁雪瑶带着小婵去宗府学琴时。素娥恰好有事未能随同前往，故而还不知道宁雪瑶在宗府险些被算计丢了性命的事。
是的，过了一晚上，宁雪瑶饶是再蠢笨也该反应过来了，何况她也不是什么蠢笨之人，几乎是回宁府没多久，她就回过味来——她原本以为问题只出在指路的丫鬟和背后指使的人身上，后来再想想，偌大一座宗府，主子与下面人谈事，怎么会没有人把守？若非宗广谢授意，但宗广谢谋划的事……他藏着掖着还来不及，怎么可能敢设计让她撞见。
既然不是宗广谢，那么就是背后指使之人的手笔。
如此一来，指使之人的身份已经呼之欲出。
她心里已经有了答案，故而这会儿见着小婵，她也没有急着问小婵是否有将当日指路的丫鬟带到府上来。
小婵将自己的发现说给宁雪瑶听：“奴婢在宗府外头等了许久，又使银子买通了宗府里头一个丫鬟打探府里的动静，等到了夜里，那丫鬟才来告诉奴婢说，后门有一辆马车出去了。”
“奴婢便跟上了那辆马车，没成想月黑风高之夜，那马车居然径直驶向城外的乱葬岗。”
宁雪瑶眉心微皱，也没有预料到一件看似简单的事情居然会生出如此波澜。
“奴婢躲在一旁瞧得真真的，从马车里抬出来的草席里裹着的人，赫然便是昨日下午给我们指过路的那位姐姐。”
“啪——”
宁雪瑶手中茶盏因她的话惊落到地上，温热的茶水飞溅出来，打湿她的披风，她却无暇顾及，只望着小婵，问道：“死了？”
“死了。”小婵声音干涩，她顿了顿，接着说道，“到乱葬岗抛尸的是两个婆子，奴婢装神弄鬼，总算诱使她们说出了事实真相。”
“丫鬟是宗三姑娘院子里的，据说是身染恶疾，不治身亡，宗三姑娘嫌晦气，这才让她们将人扔到乱葬岗。”
宁雪瑶虽然早有猜测——毕竟能够支使宗府侍卫，尤其守在宗广谢书房外面的侍卫，想来除了宗广谢本人，也就只有正得宠的宗月熙能做到了。
可她在听到小婵的话语时还是怔愣了一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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