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姑娘……”
素娥在一旁听了一会儿，只觉其中险象环生，为什么她家姑娘要小婵去宗府盯梢？为什么宗府的丫鬟忽然暴毙？这其中究竟有什么关联？
宁雪瑶摆了摆手：“无妨。今日之事，我原本不打算告诉你，但你既然听到了也无事，只是记得不要声张，我自有主张。”
联想到她在墨韵面前表现出来的态度，宁雪瑶已经明白她为什么这么做了，只是人敬我一尺，我敬人一丈。她既然如此不择手段，也休怪她无情无义。
她说完，才看到小婵还站在院子里。撑着的伞边滴着水，裙角也滴着水。她柔和了声音，道：“这两天辛苦你了，你先回去好好休息。且不用来伺候了。”
小婵抿了抿唇：“姑娘如若有什么需要小婵做的，小婵定当竭力而为。”
她后来想了想在马车上发生的事情，姑娘说得对，她一条贱命，若非凭借姑娘怜惜侥幸入了宁府做丫鬟，能够吃饱饭穿暖衣，早就只剩下黄土一抔了。
她不该拿将军府和宗府做比较，也不该因为自家姑娘如今身份今非昔比便生出旁的心思。
姑娘救了她。她自然该用命来报答。
宁雪瑶看了她一眼：“我知道了，你别想那么多，好好休息吧，今日淋了雨，等明日记得请大夫过府来看看，可不要落下了病根子。”
“奴婢谨遵姑娘吩咐。”小婵低着头道。
见小婵撑着伞回了屋里，素娥这才上前来，对宁雪瑶道：“姑娘，这样大的事，您怎么能交给小婵去办？她终究是个外人！”
若小婵是幼时便跟在姑娘身边，虽不像素娥这般是家生子，倒也没什么，可小婵是十二三岁才被姑娘收作丫鬟，平日里小事上素娥不说什么，但大事里，素娥从来是觉得要提防着她的。
往日里宁雪瑶从来不对素娥的话表态，甚至隐隐觉得素娥是小题大做，但今日听着素娥旧事重提，她却微微颔首，道：“这哪里算什么大事？你待我的心意，我都知道。至于小婵那边，你放心吧，她若忠心，我自然不会如何。但她若生了二心，有她好果子吃！”
“可奴婢终究不放心。”素娥忧心忡忡道，“京都不比边境，她眼皮子又浅，奴婢实在担心她会害了姑娘。”
“罢，此后这样的话不必再说，素娥，你要明白，我如今在京都已然如履薄冰，你不喜她无妨，但我不希望以后再听说你仗着与我从小一起长大的情分欺压她，你也不要再在我面前诋毁她。我自有分寸。这是我第一次与你说这些话。也是最后一次。你好好掂量掂量。”宁雪瑶揉了揉太阳穴，闭眼听着雨声缓缓落下来，滴答滴答，仿佛也在她心田溅起涟漪。
她忽然想起，在宗府上看见的那一袭白衣。
她早就听闻，云家四姑娘在京都横行霸道，至今无人敢心怀抱怨，便是因为她背后有着一尊大佛撑腰。
且不论两人之间关系如何，单就是那个身份摆在那里，只要他对云濯多看一眼，便无人敢说她半句不是。
她也听说过，当朝首辅是个杀人不眨眼。暴虐恣睢的性子，她曾经也想过，云濯身上究竟有什么过人之处，能够引得那样的人青眼有加？
可后来见了，她却又心中不平起来。
陌上人如玉，公子世无双。那样的人，也是云四能够沾染得的？至于他暴虐成性的传闻，宁雪瑶也不在乎。经了宗月熙的算计。她总算是明白，这世道便是这样，马善被人骑，人善被人欺。倘若他不狠一点，如何能立于高位？
“我们从尉州带过来的人，如今现在何处？”
“回姑娘的话，俱在京都别庄上。您初入京都，又是将军遗孤，他们若随您一同回京，未免太惹人注意，指不定皇上也会因此对您乃至于对尉州将领心生嫌隙，奴婢便将他们安排在别庄。想着等以后有机会再让他们入府来。”素娥答道。
她自小跟在宁雪瑶身边，将军撒手人寰，夫人不理俗事，这些事情便由她一手操办。所幸宁雪瑶也十分信赖她，故而两人也从未因这些事生过龃龉。
宁雪瑶想了想，道：“你去别庄挑个机灵些的，给他五十两盘缠。再找一匹快马，让他去找到谢玠，将我的这封密信交给他。”
说着，她缓缓从袖中抽出一封密信，娟秀的小楷在信封上写下四个字，“谢玠亲启”，除此之外，还夹杂着淡淡的幽香。
这一切都昭示着密信的主人是个心思玲珑的女子。
素娥道：“谢大人？奴婢听说，他带着云四姑娘游学去了。”
即便谢玠与云濯说了一路上要以夫妻相称，但在京中，为了云濯的声誉，云谢两家还是统一口径，只说谢玠要去拜访友人，而那位友人正好是大邺宿儒，故而云家便托人与谢玠说项，请谢玠将云濯一块儿带去。
原本云濯游学这事算不得大。毕竟京都几十年来又不是就出了她一个喜欢游学拜访名师的大家闺秀，但这事和谢玠沾上了关系，就算不得小了——谢玠是谁？常年占据京都话题热议中心的人物。
以至于这事，连素娥都有所耳闻。
宁雪瑶虽然不曾主动关注，但也是听说过的。只是如今素娥又提起，她却无端心生恼怒，冷声道：“不过是个胸无点墨的草包，难不成跟着走了一遭便能开窍？”
说完。她又转头看向素娥：“让你去就去，那么多话做什么？”
素娥于是恭恭敬敬接了密信，出门往外去了。
宁雪瑶又招来一个丫鬟，让她上宗府送她的口信：“就说我感染风寒，一时不见得能好，接下来这些时日，恐怕都不能与宗小姐一道学琴了，请她见谅。”
丫鬟得了口信，低声道是，机灵地跑走。
将这两件事吩咐了，宁雪瑶才松了口气，卸下满身疲惫，回了自己的院子里，打算歇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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