翌日一早，裴菀音便派人出宫来接郑夫人了。
她昨日得了郑素晴的信，又知晓云濯也掺和了这事，再加上她虽然与郑素晴关系不怎么样，但还是很喜欢郑夫人这个姑姑的，故而十分欢欣地将人接进了宫。
她并不知道郑素晴好端端地怎么给她写信让她接姑姑入宫，因为她清楚，反正以后云濯都会告诉她的。
郑夫人虽然觉得诧异，但到底不好拂了侄女的面子。稍加收拾便坐上了入宫的轿撵，匆忙之下也忘了带服侍的丫头。
人走之后，郑素晴一面吩咐家丁将正院的丫鬟仆妇都看守起来。一面又让身边的人去请云濯。
接到消息后，云濯便赶到了郑府。
按照她们之前商量好的，是由郑素晴主审，云濯从旁协助。
下人搬了两把椅子放在院子里的桃树下，云濯与郑素晴一起坐下，郑素晴抿了口茶。便开口道：“今日将你们都叫过来，是有件事要教你们知晓。”
“前些日子，母亲的箱子里不是有件衣裳莫名其妙落到庭院的空地上了吗？那个箱子里。有母亲为我打的一副头面，不见了。你们有谁拿了，趁早主动交出来，说不定我还能网开一面，否则，休怪我不讲情义。”
意料之中的，有人迟疑，有人坚定，有人沉默，有人辩驳，但就是没有人站出来。
郑素晴又道：“那副头面很得我喜欢，既然你们没有人承认，那我也就不客气了。”
她说完，身边侍立的丫鬟就为她奉上一个黑漆描金团凤纹匣子，郑素晴将匣子接过来打开，取出一沓纸，依次将纸上内容念出来：“王春花，家住京郊王家村小南湾。父亲王永林，母亲张英，一家人种地为生……柳儿，家主京都永瓷巷，父亲在商铺做账房先生，母亲是绣娘。”
她念完了，又云淡风轻地问面前的人：“怎么样，可有错漏之处？”
终于有胆大些的丫鬟上前一步：“大小姐，您这是什么意思？”
郑素晴讶异：“我以为我的意思已经很明显了？如果被我查出来谁动了那箱子。那她的家人也会受她连累。”
云濯适时地在一旁帮腔：“这倒是个好法子。前些日子我府上有下人偷盗东西，经我查出后，那人便被官府收押了起来，父亲充军，母亲也流放。毕竟如果是小物件也就算了，可那人偷拿的却是母亲送我的生辰礼，委实可恨！”
郑素晴点了点头，又道：“那口箱子相信你们也都看到过，是放在青玉屏风旁的架子上。既然没有人承认。这样，这几天有谁看见了什么人靠近那口箱子，能站出来指认的，我赏她黄金十两，日后大婚，再为她添箱十口，如果是已经婚嫁的，便赏黄金三十两。”
恩威并施的好手段，让庭中众人的心都慌乱起来。一方面是因为她们确信自己没见过这么贵重的东西，然而大小姐言辞凿凿，想来这事不会假，府中真出了贼人！另一方面则是因为她们都明白。这贼人定是出自她们之中，但是她们却又不知道是谁，素日里再好的交情，这时候也显得一文不值。她们只担心那贼人是自己交好的婢女，连累了自己。
她们警惕又慎重地环顾四周，谁也不肯相信，妄图从身边人的神情言行中寻找出蛛丝马迹。
夫人宅心仁厚，家主温和儒雅，郑家又是京中名望崇高的世家，再没有什么活计能比在郑府做下人更体面更好了。她们都不想失了这份活计。
郑素晴见她们不说，冷笑一声，道：“或许你们当中有的人还没想清楚？那你们就在这里好好想想。”
她说完，便拉着云濯的手走了。
天渐渐热起来，火球一样的太阳炙烤着大地，在正院里伺候的下人。哪怕是粗使丫头，洒扫婆子，日子过得也算是惬意的，何曾像乡间农妇那般面朝黄土背朝天地辛苦耕作过？不过是晒会儿太阳，就已经有人在抱怨受不了了。
尤其是她们守着这样的罪，一旁看守着她们的家丁却围在一旁吃着西瓜。一时众人只觉干渴难耐。眼花头晕，十分难捱。
约莫两三炷香后，终于有人过来。叫了一个粗使丫头去后院。
从前庭到后院的路上，两边放了血淋淋的各色刑具，教人只是看一眼便觉得心惊胆战。恨不能掉头转回去。
丫头满怀惊惧地到了后庭，见着郑素晴正立在梨树下等她，于是福身行礼：“大……大小姐。”
郑素晴颔首：“有人说看见你前几天进过母亲的屋子。”
“大小姐。奴婢冤枉啊！”先前还虚弱无力，连给郑素晴请安都声若蚊呐的丫鬟，在听闻郑素晴这句话后。忽然便爆发出一阵惊天动地的哭喊，看样子就只差没拿刀指着脖子证明自己的无辜了。
郑素晴挥了挥手，于是在一旁侍立的下人又很快将人带走，而后又从前庭提了一人到后院，如此往复，情形大多相同。
直到柳儿时，却不一样。
“奴婢是贴身伺候夫人的，平日里进出夫人的厢房是常事，大小姐总不能因此便认定奴婢是贼人吧？如此未免有失公道！”
郑素晴看了云濯一眼，云濯朝她点了点头，越过她身旁，来到柳儿面前，柔声道：“你知道吗？在你之前，郡主已经审问了三十来个丫鬟婆子，在听见这句话时，她们只有一个反应，哭喊着说奴婢冤枉，怎么到了你这儿，你却条理如此清晰呢？”
柳儿依旧十分镇定：“奴婢读过些书，知晓遇事哭喊并没有用，要有证据才行。”
她一语双关，既言自己因为有凭证故而不慌乱，又指郑素晴没有证据不能红口白牙地冤枉她。
云濯摇了摇头：“如果你没做过，就不会想要借着证据来证明自己的清白。聪明人会走一步看三步，但可不会想着自己如果暴露了要怎样应对。”
“箱子里的衣裳，是你拿出来的吧？”
“云四姑娘的话，奴婢不明白。”柳儿低垂着头，轻声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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