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该你知道的时候，你就知道了。”云濯看了她一眼，慢吞吞走到她旁边，毫无形象地一屁股坐在石阶上。
云溪震惊地看着她。
她虽然一直不大喜欢云濯，但是不得不承认，云濯的身份不低，容色亦是出众。总之……不管怎么看，她都不应该这么……不讲规矩。
云溪回想了一下，就算是府上最调皮捣蛋的小十，也明晰自己的身份，虽然逗猫遛狗，斗鸡耍鹰的事没少做。但他也没有像云濯这样，毫不顾忌地，大喇喇坐在地上，何况这院子里还有那么多丫鬟。她就不觉得脸红吗？
云濯才没兴趣知道她在想什么，她手肘撑在膝盖上，双手托腮，望着天边絮软的流云，忽然想起来谢玠给她写的信：晓看天色暮看云。
晓看天色暮看云，行也思君，坐也思君。
在清河这么长时间，红袖也有给她写信禀报京中事宜。她说如意坊，说书肆，说她和婉娘又看中京都里一家酒楼，正琢磨着要不要盘下来，她说希望有朝一日，朱雀大街上的酒楼商铺，能挂满写着如意的旗帜。
说得最多的，还是谢玠。
说谢玠请了魏云峥进宫为皇上诊脉，却被宗广谢污蔑他是意图加害皇上，最后却被锦衣卫指挥使燕昀查出他勾结宫中太医，在皇上的饮食中下毒的罪证。
而久未出面的皇上，终于在这时候写下圣旨，赐宗府满门抄斩，又言明自己年事已高，此后朝中事宜交由太子，另封首辅谢玠为摄政大臣，从旁辅佐。
至此，大邺首辅谢玠与次辅宗广谢长达数年的权柄之争，便结束了。
还说京中自从传出谢玠与她订婚之后，好像给了不少贵女勇气，让她们觉得自己也是可以亵渎谢玠这朵高岭之花的人，所以谢玠近来但凡出行，身边都会围着许多女子，以至于如今谢玠已经告病在家。许久未曾出过门了。
这些事情谢玠都没有和她说过，云濯也能明白他的心思，但到底是小气，也很少给他写信。
不过今天，看着天边的流云，云濯忽然觉得，好像是可以写一封回信的。
至少告诉他，绥远的云也很美。
她不说话，云溪便觉得没了意思，也不想和她再吵，但是云滟那边也没动静，她索性心一横。挨着云濯坐下，道：“我以前真的挺讨厌你的。”
云濯看她一眼：“求人的时候虚情假意，这会儿说起实话，九姐姐倒是真诚。”
云溪红了红脸，道：“但是现在，我好像没有以前那么讨厌你了。”
“小的时候，因为祖母有令，我从母亲的院子搬了出去，镇日一个人在自己的屋子里写字，画画，看书。没有人和我玩，除了五姐姐。”
“云府这么多姐妹。但她们都觉得我好胜，刻板，只会死读书，只有五姐姐，会关心我，有没有学累，想不想出去玩。”
“所以，”云溪转过头来。看着云濯，认真道，“我很感激你。”
她没有说讨厌和感激的缘由，但她知道，云濯一定都明白。过了会儿，她又深呼出一口气，道：“讨厌是真的，感激也是真的。”
云濯点了点头，没有说话。两人之间的氛围又变得沉默下来。
就在这时，门开了。
两人不约而同地转过头去，见着已经穿戴一新的云滟。
云滟也看向她们，对她们露出一个舒缓温柔的笑。如水一般。
“阿濯，谢谢你。”
“你想通了？”云濯问她。
云滟苦笑道：“你说得对，我到底是云家嫡出的五姑娘，就算我不考虑我自己。也该为身后的云家考虑。顾家家世低微，原本父亲将我嫁给顾思岚，是看在他人品贵重，又好学上进。可如今这么些年过去，早已经物是人非，而他也不过是个举人，不管出于哪方面的考量，我好像都没必要再留在顾家受苦。”
从云濯说完那些话之后，她便在想这件事了。
她虽然性情温婉，但生在云家可没受过什么委屈，是个眼里揉不得沙子的人。
“我不想闹得太难看，等他回来，我会和他说和离的事，至于那位姑娘，还请阿濯让你身边的人把她从哪儿带来就从哪儿带回去吧。”
她面容平静，眼神温和，即便是到了这样哀莫大于心死的时候，也仍旧维持着云家嫡女该有的礼仪教养，没有哭喊。也没有吵闹。
但是她和云濯都知道，这已经耗尽了她所有的力气了。如果真见了那外室，说不准她反而会失态，到那时，就有些太难看了。
——一个来路不明的外室，怎么配被云家嫡女看在眼里？
“好。”良久，云濯方才看向她的眼睛，认真答道。
云溪在一旁听得焦急。她不笨，纵然不知内情，联系前后却也足够她了解事情始末。也正是因此，她才十分焦急。
云濯已经转头去找秋杏了，费了一番功夫将人找来，云滟不见她没关系，但是功夫也不能白费，云濯心里有了主意，便想着快些找到人，也没注意到什么时候云溪就跟了上来。
“五姐夫……不是，顾思岚，他是不是在外面做了什么对不起五姐姐的事？”
云濯诧异地看了她一眼：“原来你还不算太笨。”
她说完，正好看到秋杏，于是便将她叫过来，让她带路去见那个外室，也没忘记叮嘱云溪：“这事你别往外说，省得有人在背后嚼舌根，教五姐姐听了难过。”
云溪撇了撇嘴，没答话，只在心里想道：这还用你说？
两人言语间，地方也到了。
秋杏将门推开，云濯与云溪便对上一张花容失色的美人面。
“你……你们要做什么？”
云濯道：“你既与顾思岚有关系，也当猜得出来我们的身份。如今我便给你两个选择。一，你配合我们，让顾思岚与我家姐姐和离，从此你便做你的顾夫人，云家不会有人报复亦或者为难你；二么，你也可以选择不配合，下场便是和顾思岚一道做一对贫贱夫妻，如何？一还是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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