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将他尸体好生收敛了吧。”谢玠放下笔，喟叹似的道。
闻吕低着头道是，转头去了宗府。
宗府。
褚白沙坐在马车上，看着前来为宁毅收尸的人来来去去，直到他们走后，他才对车夫道：“走吧。”
他这次来京都，身边还带了个少年，是他昔年在江左的老师的公子，故而少年要唤他一声师兄。
少年不解地问他：“师兄。我们这一次不是受了端王的令，要与次辅合作吗？我们就这么走了，王爷那边怎么交代？”
褚白沙叹道：“王爷那边我自有办法。方才的事情，你也在场，你对宗广谢此人如何看？”
少年回想了一下入住宗府以来自己的感受，迟疑着道：“行事周全，心思缜密。”
“说对了一半，”褚白沙掀开帘子看了一眼外头漫天的秋雨。与秋雨中湿漉漉的京都，随后才放下帘子道，“除了这两点外，他这人还刚愎自用，自视甚高。”
从方才他与宁毅的交锋中便能看出来这一点，他一开始以为宁毅不惜一切代价要杀他，哪怕身死也在所不惜，这才一直吊着他玩。也正是因此，最后宁毅表露出自己不过是前来求死的意愿时，他才会那样恼羞成怒。
他认为宁毅侮辱了他。
所以在宁毅死后，他也仍然不愿意放过他。这也让褚白沙十分看不上眼。而就在前不久，宗广谢还在谢玠手头狠狠栽了一个跟头，有时候却因为一件小事上赶着要与谢玠结仇，更是蠢钝不堪。
“我想，对于王爷而言，即便是无人可用，也胜过用一个蠢人。”
少年沉默下来。他想自己还是涉世未深，不然他怎么看不明白次辅究竟蠢在哪里。
褚白沙也意识到自己和他说这些方面说不明白。所以选了最浅显的一个点，直截了当地让他明白他们现下所处的境况：“谢玠最是护短，即便宁毅曾经做过背叛他的事情，但另一方面，宁毅也救过他的命。如宁毅死在宗广谢手上，难保谢玠不会彻查。届时若是查到你我身上，不仅你我会陷入险境，王爷的布局说不定也会受到影响。”
“为今之计，我们只能在谢玠还没有出手之前离开京都。”
少年点了点头：“我明白了。多谢师兄指点。”
褚白沙“嗯”了一声，闭眼假寐。
然而出了这样的事，他又哪里能真正的安心呢？宗广谢还是太大胆，他如此行事，轻而易举便坏了他的安排，可见他也是没有把自己放在眼里的。这才是让褚白沙真正感到愤怒的缘由。
他以为自己闭上眼睛就能休息片刻，然而车轮行驶的辘辘声与渐繁的秋雨声交杂着在耳边响起，他的心根本就静不下来，反而急促地转动起来。
他太明白时间的重要性。哪怕是一丝一毫的时间也不敢懈怠。
过了一会儿，少年的声音复又在车厢里响起，他问：“师兄，那我们现在是要回临遥吗？”
褚白沙不做应答。
就在少年以为他是睡着了的时候，忽然听见他道：“我还没想好，再等等吧。”
再观望一段时间。等情势明朗下来，他们再决定去处也不迟。
……
云濯一直让玉声盯着宗府。
她如今与谢玠是一根绳上的蚂蚱，宗广谢想要对付谢玠，于情于理她也该帮着谢玠提防宗府，所以不管是为了自保还是谢玠，她都有必要关注宗广谢的一举一动。
从南风馆回去之后，她便收到玉声的传信：宁毅死了。
云濯花了些时间才想起来这个宁毅究竟是什么人？然后她就不诧异了。
因为在前世，宁毅也没有得到好下场。
那是在他死后，她才从端王府上的侍卫听说到的事情。
他们说。首辅府上有个侍卫，因为怀疑自己幼年时候灭门惨案是首辅所为，一直在帮着他们做事。只为能够替家人报仇。但是另一方面，他却又一直对这件事有所怀疑，故而偶尔也会给他们假消息。甚至帮着谢府对付他们。
但是纸终究包不住火，他所做过的事情终于还是被扒了出来。
最后他是被乱棍打死的。当天夜里就被扔到了乱葬岗。
云濯还记得自己听到这个消息时，很是唏嘘了一阵。
在她看来，这个侍卫想要报仇是真的，可想要保命也是真的，否则他为什么要做下这样两面三刀的行径，难道不是为了在两边都给自己留条退路吗？
只可惜谢玠是个手段果决的人。
她只是听了一耳朵那个侍卫的名字，也没有想到自己居然会记到现在，并且还泄露给了谢玠。
但是想到玉声信纸里所言，她又忍不住喟叹：“原来人真的是会变的，他此番也算有两分血性。”
“姑娘，您说什么？”秋杏正为她泡着茶。忽然听见她在呢喃着什么，下意识问道。
云濯摇了摇头：“没什么，我是在想，今天南风馆那几个小倌可真俊啊。”
去了南风馆一遭，云濯总算是明白了，为什么男人这么享受三妻四妾左拥右抱。换成是她。一个清冷美人弹琴，一个邪魅公子喂她喝酒，一个唇红齿白的邻家小生逗她发笑，她也会流连忘返好吗？！
秋杏看着她回味的神情，心中警铃大作：“您不会打算下次还去吧？”
“去啊！为什么不去？难道你看着这么多美人不开心吗？”
“开心……倒的确是是很开心，可是姑娘，这未免也太惊世骇俗！若是被人知道，您堂堂云家四姑娘居然去那样的地方，是会被他们戳着脊梁骨骂的！”想想那样的场面，秋杏觉得胆战心惊。
云濯却毫不在乎：“他们要骂便让他们骂，难道我还能少块肉不成？再说了，他们也只敢在背后说一说，谁能有那个胆子当着我的面嚼舌根？”
那确实也没有。秋杏低着头想。
她以前还没有服侍自家姑娘的时候，就听说过她的丰功伟绩。可想而知她的战斗力会有多么的惊人，想必京都也不会有那么多没长眼睛的人愿意往枪口上撞。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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