宁雪瑶犹豫不决。
她当然想在谢玠面前戳破云濯的伪装，让谢玠好好看看云濯的真实面孔是多么丑陋，居然不惜毁了自己的清誉也要让世人以为他们有关系。但是另一方面，她却也害怕自己这样行事会让谢玠对自己留下不好的印象。
几位贵女还在她身后撺掇：“人快来了，你这会儿要是不去，待会儿人走了可就悔之莫及了郡主！”
“就是啊，还是说郡主对宋大家原也没有那么倾慕？这些天里我可时常听说你对宋大家仰慕不已，原来都是误会么？”
宁雪瑶定了定心。
对啊，还有宋大家。如果今天将云濯打击得一蹶不振。宋玉琼也会对她留心吧？如此一来，想要成为他的弟子岂不就容易多了？
她这样想着，转过头对几人道：“既如此。还请几位在此地稍作等候，我去去就来。”
她说完，便拂袖起身往云濯谢玠面前走去。
几人在背后面面相觑：“她真的去了？”
“这么经不起激？还以为她多沉得住气呢，每次我们看不惯谁的时候，她就在一旁充当理中客，非得所有人都对她心悦诚服的样子。看着可真够讨厌的。”
“但那可是云濯，我们真的不用提醒她吗？听说上一次两人对上，宁雪瑶直接被她气吐血了。万一等下……”
“没事没事，我们先看着吧。再者，这件事也不全是我们的责任吧，她自己心里肯定也那么想，不然怎么可能那么轻易被我们说动？”
几人坐在亭子里，一边装作看花赏景，一边竖起耳朵听前边不远处三人的动静，准备一有什么事就先跑为敬。
开玩笑，曾经云濯离开京都的时候，京都可也一直有她的传说呢，更别提如今人就在京都城，她的名号放出去，谁不忌惮？
当初一句“我劝诸君此后还是少吃些饭的好，吃的脑满肥肠倒没什么，只是装了污秽之物就不好了”直接让她在金谷园一战成名，现在她们想起来可都还心有戚戚呢！
大家都是名门闺秀。谁愿意凑上前去被人骂“脑子里糊了屎”？还是避着些好。
那边宁雪瑶已经来到了云濯面前，她眼波盈盈望着谢玠，但终究记得自己来做什么，朝云濯福了一礼：“真是好巧，竟在此处遇着云四姑娘。”
云濯眼皮微掀：“是挺巧，要是知道你在这里，我就不会来了。”
“为……为什么？”宁雪瑶无辜地看着她，说着就要眼圈一红。
云濯道：“看来我上回和宁姑娘说的话你是忘记了，既然如此我便再说一遍。咳血的毛病治好了吗你就出来走动？万一死在街上谁给你收尸？退一万步说，谁愿意大好的日子平白沾了晦气在身上，你说是吧？下回你要是实在忍不住出门，那也好办，避着人走就行了。就像今天，千万不要到我面前来好不好？”
假山后的小亭里：
“宁雪瑶居然这么恶毒，是她自己有咳血的毛病，不是被云濯气的？那她还说是云濯说话太难听，她气急攻心这才咳血？”
“不过这话确实也好听不到哪里去啊！”
别问。问就是云四姑娘嘴炮功夫不减当年。
“多谢云四姑娘关怀，”宁雪瑶强忍着难堪，面上捧出清浅的笑意，“只是，我听闻宋大家给您递的帖子，被您回绝了是么？”
她想说宋玉琼看得上她让她去参加琴宴。那是她天大的福气，她这样做，未免有些不识抬举。
云濯打断她：“是啊，你趋之若鹜的东西，我却弃如敝履，怎么样，心里很不好受是吗？”
宁雪瑶贝齿轻咬唇瓣，看了看她，又看了看谢玠：“谢大人。原本这事我不想说，只是云四姑娘如此羞辱我，我却也是忍不住了。您知道京都如今有传言说您与云四姑娘已然定下亲事了么？这定是她为了攀附您。主动让人散发出去的。”
“作为女子，却这般不知廉耻，京中贵女甚至羞与她为伍。我实在不忍谢大人您却还被蒙在鼓里！”
她这样说。假山后的几人却也是忍不住了：这宁雪瑶自己作死也就算了，怎么还要把她们算上？云濯只要一打听就知道最近宁雪瑶和谁走得近，那羞于与她为伍的人，不就好确定了？更何况……
几人连走带跑，你推我我推你挤到云濯面前：“那个，云四姑娘，别听她瞎说，京都里怎么会有人羞于与你为伍。只是……”
“只是你太漂亮了，我们自惭形秽。”
“对对对对对！”
宁雪瑶震惊地看着她们，心下暗恨，却说不出什么刻薄的话来。事至如今，她还想在谢玠面前保持自己温婉的形象。
孰料谢玠却是自始至终都没有拿正眼看她。反而朝另外几人微微颔首，又道：“不是传言。”
“什、什么？”宁雪瑶循声望着他，愣愣道。
谢玠面色烦躁，但还是耐着性子，也是把话说给面前的几位贵女听：“我向云家提亲的事，不是传言。至于这位姑娘。不妨多听寺中高僧讲解经文，倒是有助心性。”
宁雪瑶抿着唇，面上笑意终于消失。
他说她心性不堪。
他竟说她心性不堪。
云濯才不想把时间浪费在宁雪瑶身上，对后面出来的几人笑了笑，而后唤谢玠：“走了。”
谢玠温温柔柔：“好。”
宁雪瑶呆愣愣望着两人离去的背影。
周遭人不知道什么时候散了，只剩下她一个人，茕茕孑立。
后来云濯再听见宁雪瑶的消息，就是再离京的时候了。
听说宁雪瑶也离开了，打算回边关，特地打听了她离开的日子，抢在她前一天走。
云濯这一次离开，云家下了大手笔，奴仆护卫，随侍左右，多不胜数。
谢玠跪坐在高楼上，玄衣飘飞，垂首抚琴。
沈清河坐在他对面，吊儿郎当，笑意轻忽：“既然舍不得，怎么不去送她？”
“她心肠软，舍不得离别。”谢玠静默许久，待一曲毕，城门处马车驶离，他方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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