后来的事情就变得很简单了，为了防止羌商耍心眼，闻吕直接伪装成了他身边的仆人，盯着他和兰仁谱的见面，也盯着他和苏氏的谈判。
而后他在将这中间发生的事情转述给云濯。
兰仁谱的目的，也在他们一次次的见面中变得清晰起来。
他还是选择了听从裴宴的建议，打算从苏氏最在意的地方击垮她——他从来没想到仅仅只破坏这笔生意。
相反，他还要促成这笔生意，然后羌商在满心欢喜地接了货之后。会发现苏氏答应给他的香料全是有问题的，不只是以次充好，甚至有很多是失败品。
这些香料又是怎么来的呢？自然是兰仁谱从别处购买而后替换过去的。
苏氏如今已是今非昔比。再也不是当初刚到临遥时能被他任意搓圆捏扁的小姑娘，不过短短半年时间，她长成了兰家说一不二的大夫人，临遥城里多少人听了她的名字能不竖起大拇指夸一句？她还借着兰家攀上了那些门缝里看人的世家夫人，与她们姐妹相称。
然而不管是兰家，还是他。却都因为她的存在蒙上了阴翳。
她如今所得到的一切，都是依靠兰家的香料事业得来。
所以，兰仁谱不仅要让她失去她最在意的东西，还要让她从此，再也站不起来。
他不仅要她身败名裂，还要她自此跌入深渊，无复得还。
云濯自问已经足够心狠，放眼京都，就没有谁在得罪了她之后能有什么好下场，但是在推算出兰仁谱的计划与目的之后，她还是不得不感叹一句，真是太狠了。
值得一提的是，事情演变到这个地步，好像也离不开她在背后动的手脚。
但是云濯对此却没什么感觉，她并不觉得羞愧，亦或者是心虚。
因为兰仁谱本身也不是什么好人，他既然能做得出这样的事，一定程度上也证明了他这人就是骨子里的坏。云濯甚至可以大言不惭地说。就算没有她，他也会做出这事，只是时间早晚问题罢了。
接下来就是等。
一锅汤已经熬出了味，接下来就只等水沸的那一刻。
兰仁谱对此全无察觉，虽然事情还没有结束，但他已经完全地沉浸在了成功的喜悦中。
他怀抱着碧云，与她说话：“我们第一次见面，我问你叫什么名字，你说你叫碧云。碧云到海秋无隙，白鸟翻空夜有痕的碧云，我就在想，既是读过诗书，怎么沦落成了琴女？”
“有时候我想，缘分或许真是天注定。我平日里，并不喜欢多管闲事，凑巧那日却为你说了话，偏偏是你。恰好是你。”
碧云听在心里，一时说不上是什么滋味。
只是当天下午，她借口去城外寺庙上香，回了客栈里，请见云濯。
云濯懒懒窝在被子里，背后靠着绣了缠枝莲纹的迎枕。问她：“怎么忽然过来了？是不是那边出什么事了？”
她之前与碧云说过，如果没什么事，不要轻易到客栈来。
碧云抿了抿唇，忽地屈膝跪下：“夫人，真要那样对兰公子么？”
夫人在做什么，她是清楚的。从一开始她就清楚。可是不知道为什么，她忽然却觉得不忍心起来。
云濯微微坐直了身子，仅仅只是一个动作，她周身的气质却好像也随之发生了变化。原先懒散随意的氛围。在这时候莫名变得深沉凝重起来。
碧云跪在地上，低垂着头，连呼吸声都不自觉放轻。
云濯不紧不慢地。先是欣赏了一下她鬓边戴着的琥珀梅花累丝金簪，而后方才开口，语调缓慢：“我是不是忘记和你说了。前些日子，有人在西洲探寻到了一个姑娘，与你所说的一些特征都符合，只是不知道是不是你失散多年的姐姐。我已经命人将她带过来，过不了多久，你们便能见面。”
碧云猛地抬起头，惊喜地望向云濯。
当初求夫人为自己找寻姐姐，碧云是没抱多大希望的。毕竟这么多年过去，天灾人祸，都是说不清的东西。但是她没想到，渺渺人海之中，她居然真能得偿所愿。哪怕那个人有可能并不会是姐姐。但她已经开始遏止不住地开心起来。
云濯忽然又问：“你方才说的话，我没听清，你要不要再说一遍？”
碧云是知情识趣的女子，她懂得分寸，也明白进退，自然不可能再说。只是眼里惊喜的光一寸一寸地熄灭下来。最终，她摇了摇头：“是奴婢僭越了。”
云濯颔首，目光清淡地看着她：“你清楚就好。多的我也不想再说，只有一点，我要你明白，人与人之间，归根结底是四个字，你来我往。你为我用心办事，我自然也成全你之所求，反之亦然，嗯？”
碧云屏住呼吸，再度俯下身去，双手交叠贴在地上，以额触之，向她行了一个大礼，而后方轻声道：“多谢夫人教诲，奴婢明白了。”
云濯这才向身旁的秋杏使了个眼色，道：“好了，外头雪大，我让秋杏送你回去。”
碧云连忙道：“不敢劳烦秋杏姑娘。”
秋杏却不理会她的拒绝，亲亲热热地走上去挽住她的胳膊：“走吧，不必客气。说起来，我应当与你差不多大，你不妨称我一声姐姐。”
两人送走后，秋杏回来已经是日暮时候。天光沉沉洒落，窗外是昏暗的颜色。不时有寒鸦凄厉的叫声响起。
云濯这会儿已经睡醒，便坐在床上吃厨房煮好的板栗。云濯总觉得板栗吃起来和红薯差不多，但她本来也喜欢吃红薯，所以吃板栗也没差。
见秋杏回来，她问：“问清楚了？”
秋杏点头：“姑娘您说得不错，果然是个小姑娘，奴婢只是稍加试探，她便将事情全盘托出了。”
不过是因为没见过什么世面，这才被兰仁谱表现出来的深情感动。幸而是个懂事的，没有临阵倒戈，还知道先回来禀报旧主。
“她是觉得兰仁谱喜欢她呢。可她没想明白，她的身份是假的，家世是假的，甚至她的性情也是我根据兰仁谱的喜好让她假扮出来的。假得了一时，假不了一世啊。”云濯吃了个板栗，又道。
秋杏蹲在一旁拨着炉子里的火炭：“幸而您早有先见之明，奴婢已经与她说过了，想必她会明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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