端王府。
卫符生出关了，他神色凝重，因为卦象不怎么好。
事实上，说不怎么好都是夸张了。
大凶。
卫符生卜卦几十年，第一次遇到大凶的卦象。
然而裴宴却并不将他的紧张放在心上，反而笑道：“事在人为，卫先生不必如此多虑。”
他并不觉得自己要做的事情多么危险，他有上一世的记忆，自然知道自己即将要做的事情。不过是让历史的进程提前一些——注定要发生的事情，早一点晚一点又有什么关系？更何况，离那个时候还早着。倘若真有那么危险，他也不会头铁地坚持。
很快，冬猎的日子便到了。
裴宴将地点定在城外西华山，他素来喜欢骑射，西华山是他亲自圈下的山头，森林繁茂。草木丰盛，适合动物生长。每年春冬，他都会组织射猎，倒也不是为了笼络世家，只是喜欢有人陪着热闹。
城中世家都知道他的意思，既然没带着什么目的，他们当然也乐得轻松。如今大局未定，他们虽然平日里要避嫌，但是该讨好的时候也该讨好。
日头初生之时，各家的管事奴仆就先到了西华山，忙着搭帐篷，置烤架。
按照以往冬猎的规矩，他们会在这西华山待一天一夜，明日这个时候才会回去。所以许多东西都要提前布置。
谢玠一早便收拾好了，他并没有换上骑装，仍旧是平素的打扮，一袭玄色衣袍，凛冽清淡。
云濯则要繁琐些。要挽好看的发髻，要敷粉描眉，要选好看的首饰衣裙，就连鞋子上的花样都要仔细挑拣。
谢玠拿了公文到云濯的房间里等着，一边看着公文，一边应付云濯时不时抛出的问题：“……不过今日的射猎，你当真不参加吗？那到时候大家都有猎物，你什么都没有，岂不是很没面子？”
谢玠翻了一页：“只要有夫人在身边。便已然有了天大的脸面。”
今日射猎，其中变数太多，他虽然在临遥安插了不少人手，但究竟是在裴宴地方，他如果有心想做什么，他们只会防不胜防，最稳妥的应对方法就是，什么都不做。如此，裴宴自然找不到下手之处。
云濯听见他的话。当即志气满满：“秋杏，去把我从京都带过来的压箱底的首饰取出来。”她今天一定要艳冠群芳，这样才对得起谢玠对她的信任和看重。
谢玠面色有一瞬间的凝滞，他其实想说，不是什么重要场合，实在不必如此庄重。但是想到上次不过是为了兰家的宴会，她都打扮了整整一个时辰，又觉得自己这话实在说不出口。
想了会儿，他终于开口：“夫人已经生得绝艳姿容，若是再这般庄重打扮，届时该引得旁人生妒了。便是清简妆容，也无损夫人容色。”
云濯摇了摇头：“只是清简打扮那怎么行？你也说了，我生得这么好看，若是不好好妆点。那岂不是浪费老天爷生我这张脸？”
秋杏叹了口气，心想果然大人还是不懂她家四姑娘的心。
劝一个女人出门参加聚会简单打扮，简直无异于劝一个人如厕不要带手纸。
都是自讨没趣的建议。
约莫一个半时辰过去。云濯终于打扮完了。
谢玠却并没有看出来这与她上次参加兰家宴会的装扮有什么太大的不同，无非就是这红裙看起来好像更飘逸了，而且裙子上好像隐隐泛着金光？真·光彩照人。还有她鬓边的首饰。似乎也更闪亮了？
云濯才没有心思看他眼里的直男疑惑，拎起裙摆在他面前转了个圈：“怎么样，好看吗？”
环佩叮当，青丝摇曳。
“好看。”谢玠喟叹似的，真心实意道，“你怎样都好看。”
云濯吃吃地笑，觉得谢玠说话可真好玩。她又不是真的仙女，怎么可能怎样都好看。
笑完，她又忍不住唾弃自己，觉得自己可真是情人眼里出西施，就连谢玠说着这种敷衍的话，她居然也没有感觉不高兴。反而只觉得谢玠可爱。
真是鬼迷心窍。
多亏谢玠不知道云濯内心的真实想法，不然他肯定会觉得委屈：他是真的那么想。
京中贵女，不乏有姿容出众者。可那些人在他眼里看来，却皆是平平，唯独云濯，无一处不好。
两人乘马车去到西华山之后。谢玠便留在下人早就搭好了的帐篷里，按着云濯的喜好布置着内里陈设，要在这里待一个晚上呢，他可不想委屈了云濯。
其实他原本甚至没想过要来，是云濯说，她还没有见过冬猎这样的场面，他这才松口答应他。否则今日，裴宴或许只能等到他们推脱的借口。
云濯先去了贵妇堆里，有眼尖的人见着他们夫妇俩一块从马车上下来，虽然隔得太远看不清两人的氛围如何，但光从外形上看，只觉得这两人真是天造地设的一双。
一个清冷一个热烈，一个刚硬一个柔婉，真正是相配得很。
这不，云濯过来，她们便感叹道：“其实你们如今这样真是可惜了，若是感情能好点，不知要羡煞多少人。这些日子给云家妹妹递帖子，你都没接，是不是又与谢公子吵架了？”
云濯脸上的笑意顿了顿，方才道：“这倒是不曾，只是也确实在处理着我们之间的事。这不，几位姐姐也看到了，我家那位，如今可算是回心转意了。”
“此话怎讲？”
她们也不是眼瞎的人，云濯眉眼间洋溢着的喜悦那可是装不出来的，再听云濯这话，傻子也知道她与谢玠之间定是生了转机。
联想起之前在谈起谢玠时候，她脸上的忧愁，众人不得不在心底感叹，这谢夫人真是个有手腕的。
夫妻之间的感情就好像一面镜子，一旦有了裂痕，除非重新换一面，否则裂痕会永远存在，也永远提醒着双方，破镜难圆。
可是眼看着云濯这状态，简直像是从菱花铜镜换成了宝石镜子一般。着实叫人吃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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