谢玠这便听出她是在玩笑，眼帘搭下来：“嗯。”
“今日我把山舟先生借给谢大人，大人要是不要？”云濯又直勾勾看向他，非要他给出一个肯定的答案。
谢玠是没见过这等阵仗的。
往前他行事，从来三言两语，寥寥几句暗示便是。大抵他是有这么个毛病，推拒得坚决，要什么确实含含糊糊，一定要旁人来猜测心意。给到面前了，也不肯爽快收下，先要推辞一番。
如今云濯逼着他开口。他倒也没觉得难堪，只是无奈。
若是旁人如此，他少不得要挥袖离开，但面前人换成云濯，谢玠却是笑道：“如此，那便多谢四姑娘。”
云濯抬手：“先别急着说谢。我也是有条件的。只是这个条件我还没想好，但我要你先答应，成吗？”
她说完，又掀起眼皮看他。
满室昏黄的烛火落入她眸中，她抬眼看人时，便像是盈了满眼的情意，婉转动人。
“不过你放心，我这人惯是通情达理，也不会提什么教你为难的条件。如何？”
谢玠自然是颔首道好：“能得山舟先生相助，退之便如鱼得水，四姑娘纵是要为难退之，也无妨。”
云濯看向周正坤：“劳烦先生千里跋涉来此临遥，今后还要烦请先生跟在谢大人身边，助他成事。我也乏了，不如二位去谢大人的房间详谈此中细情？”
谢玠起身向她告辞，周正坤也紧随其后出了房门。
守在外头的秋杏见两人出来，便进去问云濯可还有什么需要的，云濯摆了摆手：“你下去吧。我想自己待会儿。”
谢玠不肯让她插手这件事，那她到时候又该如何顺理成章不惹他怀疑地将临遥堤坝的事提出来？
她原意是想假借谢玠眼下追查的事，找个由头将当年修筑堤坝的临遥刺史这条线牵出来，然而如今眼见是行不通了，想到这里，她又觉得头疼起来。
一头疼，她就忍不住抱怨谢玠：真是个木头疙瘩！
她叹了口气，忽然，今天下午在岁和斋见着的少女的面容浮现在眼前。
她拍了拍桌子。想到了！
……
谢玠带着周正坤回了自己的房间，对着面前的桌子做了个“请”的手势：“先生请坐。”
说完，他来到周正坤对面的主位上坐下：“久仰先生高名。”
“谢大人名声在外，周某亦是闻名已久。”
“既是如此，还请先生满饮此杯。”谢玠将桌上的酒壶拎起来，斟满一杯，推到周正坤面前，“这一杯，权当鄙人代云濯向先生赔罪。小姑娘不懂事，若是今日言行有失，还望先生莫要见怪。”
周正坤肯留在云濯身边为她做事，定是两人之间有因缘相绊，不管周正坤如何作想，云濯就这样将他推了出来。纵然是为了他好，但也难保周正坤不会心有芥蒂。
“谢大人这是哪里的话？”
周正坤饮下清酒，又听谢玠道：“大名鼎鼎的山舟先生，如何肯甘心受人驱使？若是先生答应云濯是另有顾忌，谢某愿意帮着先生遮掩，至于谢某的事，倒也不劳先生费心。”
他不愿意拂了云濯的好意，也不想周正坤与她生隙，唯有先答应下来。再无周正坤斡旋。
孰料周正坤却道：“当初我便答应会留在云四姑娘身边听她差遣，而今她既然让我前来助谢大人行事，我又如何会心有不甘？”
“反倒是谢大人。若是避讳云四姑娘，不愿让在下参与此事，在下亦是无谓。只是云四姑娘那边。在下自会如实禀告。不过想来云四姑娘通情达理，不会同谢大人置气。”
谢玠笑着摇了摇头：“先生既是她的人，我自然不会避讳。只是此事关系重大，还请先生保密，勿要让她知晓，免得她以身涉险。”
周正坤听见他的话，皱了皱眉，下意识抬头去看他的面容。
窗外的夜风已经停了，烛火将昏暗的室内照得明亮，他面容沉静，眼神深邃，愈发显得话语轻柔缱绻。
“恕在下多言。谢大人可是对四姑娘有意？”
谢玠失神一笑：“竟连先生也看得分明。”
周正坤垂下眼，谢玠这意思是说，云濯还不知晓他的心意？那这就不管他什么事了。
“时辰不早了，先生早些休息吧，临遥之事，明日谢某再与先生详谈。”谢玠起身。躬身一揖。
周正坤怎么敢受他的礼，自然是起身避开：“谢大人位高权重，无需如此客气。既然夜深，在下便先告退了。”
“大人，刚刚出去那人是？”
周正坤走后，闻吕便进了屋，他看了会儿周正坤的背影，回过头来问谢玠：“属下怎么觉得这人有些面善，像是在哪里见过似的？”
谢玠道：“却不是旁人，便是你曾经心心念念想要见一面的山舟先生，周正坤。”
“周先生？”闻吕惊叫，“他不是在京都吗？怎么来临遥了？他不是跟在云四姑娘身边做事？您如何又与他识得了？”
闻吕十分惊讶，早在京都时他便想着，若是那传闻中的山舟先生真能有那么厉害，跟在云四姑娘身边岂不是埋没了？若是能投入他家主子门下，那才是如虎添翼。
只可惜他家主子好歹是一朝首辅，行事要对得起自己身份，他作为亲卫，更不可能上门去抢人，否则岂不是有损主子威名？
“我也没问，约莫是云濯让他来的。”谢玠微微笑了笑，“她一心想帮我。”
闻吕暗戳戳翻了个白眼，心想那又如何？您不也还是没让人帮吗？再说朋友之间相互帮个忙不是很正常的事，您倒也不必如此灿烂。
但也只是他心里这么想想罢了，却是不敢开口说出来的。否则待会儿恐怕他家主子就要亲力亲为地教教他什么才叫做灿烂。
“您吩咐的事情，属下已经安排下去了。只是兹事体大，您真能放心周正坤？离京前您不是还说越少人知道越好？贸贸然插进来一个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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