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您的意思是？”
谢玠勾唇一笑，眸中风华凛冽：“把这些人头，用镶满宝石玳瑁的檀木箱装起来，给宗广谢送过去。好歹是他的人，我们私自扣下来恐怕也不大好。”
闻吕倒吸一口凉气，已经可以想象宗广谢到时候接到这份厚礼时候的脸色有多难看。
确实如他家主子所言是份大礼，只是不知道这份大礼宗广谢接不接得起。
他点了点头：“属下领命。”
谢玠说完，下意识回头望了一眼云濯，见她也看着自己。两人的眼神在半空中相汇，而后他又慌乱地收回目光，转回了头。问闻吕：“还……你们接下来，还有什么事吗？”
闻吕：……
可是这话难道不是应该我们问您？
云濯呆呆地看着谢玠的身影，到现在她还有些没反应过来谢玠刚才的行为。虽然她知道谢玠不拿自己当外人，但是也没必要这么不见外吧？好歹她还是个姑娘家，难不成在谢玠眼里自己已经沦落成闻吕那样的地位了？
救命。
她暂时还不太想和谢玠兄弟相称。
她低下头，愤愤咬了一口腿肉。这时候才想起来这么久没看到秋杏的身影。她慌忙站起来，连兔腿也顾不上，走到谢玠身边，问他和闻吕：“你们看见秋杏了吗？”
方才事出紧急，她也不知道秋杏怎么样了，有没有受伤，可是之前混战主要就发生在闻吕身边，而秋杏又是和闻吕待在一块儿……
云濯越想越心急：“都是我的疏忽，一直没有注意到她。”
闻吕眼神微闪，想到方才秋杏站在自己身边勇猛奋战的场面，试探地问道：“四姑娘，您方才没有见着秋杏？”
云濯焦急地点了点头：“我……”
恰在这时，人群外响起秋杏的声音：“姑娘！您怎么样，没事吧？！”
方才情急之下，她也没能来得及照应姑娘那边，不过她想着有自家主子在，那帮亡命之徒应当是伤不到她的。可即便心里知道，见着了人。她也还是不免问了一句。
闻吕听见她的声音，第一时间转过头去，看着她身上整洁，松了口气：“还说呢，你上哪儿去了？知不知道你家姑娘方才没有看见你多着急啊！”
他一边说着一边给秋杏使着眼色。
秋杏明白了他的意思，顿时接过他的话茬：“我方才吃东西时不小心把衣裳弄脏了，就到溪边去洗了洗，后来听见这边刀刃相击，又有火光冲天。一时便没敢过来。姑娘您没事吧？”
“没事没事，反倒是你，真是吓死我了。”云濯呼了口气，“算你命大，逃过一劫。”
秋杏抿着唇笑了笑，没敢说自己才是抢人头的那个。她命不命大不知道，不过那些遇到她的刺客，倒是真的运气不怎么好。
“好了，既然没事。你就把心放回肚子里，好好吃你的烤兔吧。”谢玠宽慰道。
秋杏闻言，拉着她的手到之前的火堆旁：“是啊姑娘，这可是谢大人专门为您猎的野兔，待会儿凉了就不好吃了。奴婢记得车上还有水，这就去给您取来。免得您一会儿口干。”
云濯已经撕了一块肉包在嘴里，闻言只连忙点头，含糊不清地道：“七八七八（去吧去吧）。”
闻吕好奇地望了两主仆一眼，悄声揶揄道：“大人怎么现在不陪在四姑娘身旁了？”
谢玠气得踹了他一脚。
幸好夜色仍然苍茫，否则闻吕这会儿就能看见他绯红的耳尖了。
“你们就不用像之前那样隐藏身形了，今晚既然有了一场恶战，我们的底细想来也该被旁观者摸清楚了，与其遮遮掩掩，倒不如大大方方坦露出来。”谢玠又对其余数十名暗卫道。
众人依言道是。为首的一人又问道：“那我们天亮之后，就跟着主子一块儿进城？”
闻吕“嘿”了一声，抬手在那人脑袋上拍了一巴掌：“那不然你还想自己一个人进城吗？这脑袋怎么也不知道想事？”
那人委委屈屈看了一眼闻吕。敢怒不敢言地忍气吞声，不敢多话。
谢玠将他们接下来的事情安顿好，才终于磨磨蹭蹭地往云濯那儿去了。
云濯见他过来。顿时猛地喝了一口水将嘴里的肉咽下去，而后正色对谢玠道：“谢大人，你看，虽然我们都这么熟了，但是有些话我还是不得不说。”
谢玠面上一派云淡风轻，实则心里已经翻江倒海，他甚至想，如果时间能倒流，他一定不会如此鲁莽行事。
但是终究不能万事如他所愿，起码眼前时间不能倒流。他也只能硬着头皮看着云濯，正欲开口先发制人，却被云濯一句话堵住：“我仔细想了想刚才的事。我明白谢大人将我当做晚辈，故而待我亲密。”
“但是我已经不小了。”
所以，你能不能偶尔也看看我？别再把我当成小孩子一般哄来哄去？
“这是自然，以后我会注意分寸。”谢玠又解释了一遍，“方才，我是怕吓着你。”
“我知道的。”云濯点了点头。“但我不怕。”
谢玠心里一阵挫败感涌上来，他想，她还是没有明白他的意思。
纵然他也知道，她不是那样怯懦的女子，可他既然在她身边，怎么可能忍住不站在她面前？
但她还小，这样的事情，只能慢慢教。
想到这里，谢玠笑着点头：“我亦知道，你向来勇敢。”
“行了不说这个了，再说下去兔肉就该凉了。”云濯吸溜了一口，又撕下来一条腿，这次没有再放到谢玠面前，而是塞到他手里，“你辛苦了半天，一条腿总该要吃吧，不然我一个人吃了，心里也过意不去。”
谢玠低头望着手里的兔腿，忽然笑开来。清清冷冷的眼里，恍惚泻出一抹光。
远天之下，夜色渐渐淡了，天边泛出鱼肚白，隐约的星子还挂在天幕下，弦月高悬。
草木黄落，阳气去也。自今日始，霜降此间，南地秋至，是人间好光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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