鸣弦还没来得及回话，马车里便传来男子清淡的嗓音：“聒噪。”
闻言，两人顿时面色惶恐，相视一眼，不敢再多言。
宁雪瑶站在窗边，自高而下俯视着街道上缓慢行驶的马车，直至马车消失在长街尽头，她才转过身，对候在身后的小婵与素娥道：“回去吧。”
素娥上前一步，为她披上披风，又问：“您特地出来，不就是为了宋大家？我们……就这样回去？”
“总有再见面的时候。何必急于这一时？”宁雪瑶说完，便拉上了披风的系带，径自往前行去，下楼出了茶楼的大门。
素娥与小婵对视一眼。匆忙跟上。
……
临遥城内，秋风又起。裴宴坐在廊下，对着满园纷繁鲜花，生火烹茶。
泥炉上搁着一只小陶罐，柴火在陶罐下噼啪地响着，通红火光从罐底与炉边的缝隙中露出来。
茶水已经沸了，咕嘟咕嘟地冒着泡，一股苦涩的清香从火炉上散发开来。
“晚来天欲雨。书剑，你说，我们还能等到远道而来的贵客吗？”
沉默寡言的男人怀抱长剑，闻言上前一步，抱拳道：“消息传来，说是他们今日下午才启程，再加上，次辅那边……路上若是发生什么意外，致使他们无法前来也犹未可知。”
裴宴拿起一旁浸了冷水的棉布，包裹着陶罐的把手，斟了一碗茶推向对面：“先生以为呢？”
“这……草民不敢妄言。”
对面头戴斗笠的男人迟疑着道。
“此处好风佳日，唯有你我二人斟茶赏花，出了这庭院，便什么也没有，什么也不是，先生有何不敢言？”裴宴为自己斟了一碗茶，双手举起茶碗与他遥遥相敬。
男人轻笑一声，也举起茶杯，低头呷了一口，方道：“临遥是您的地方，您若要谁来，便是刀锋铺地，冷刃簇生，他也不敢不来。您若不欢迎谁来。身后也自有千万铁骑，阻绝来人。”
“虽是贵客，能否入城，却也还要看王爷的意思，故而草民不敢妄言。”
裴宴笑了笑：“先生是害怕猜不中我的心思，反倒砸了自己招牌，这才不敢说？”
“君心难测，草民确如王爷所言。”男人说完，又仰头将碗中茶水饮尽。
裴宴的面色却陡然变得凌厉起来，他冷冷望着面前的男人，眼神锐利，仿佛想要透过斗笠看清楚他脸上的神情。连说出口的话也冷得像是寒冬腊月里从天上砸下来的冰碴子一般：“先生，可知道自己在说什么？这几个字，可不是能随便说的，今日便也就算了，出了端王府，万望先生在外头慎言慎行，免得为自己招来杀身之祸还不自知！”
“王爷说笑了。草民从来流荡江湖，数十年来，孑孓一身，唯余一条性命还算贵重，自然知道谨言慎行的道理，不劳王爷担忧。”
他说完。一直低着的头也在这时抬了起来，若非斗笠之下的面纱阻挡，两人这时便该是平视，能看清对方眼里的情绪。
“既然深谙谨言慎行的道理，那先生又怎么会在本王面前如此言语，莫非是仗着本王礼贤下士，这才不将本王放在眼里？还是说先生功夫不到家，轻易便在他人面前露了马脚？”裴宴面色平和。但是说出口的话却是愈发咄咄逼人，好似不将面前人逼得失态不会罢休。
而他面前戴着斗笠气质儒雅的男人却也是个沉得住气的，即便被他这样逼问，仍然温文尔雅：“各人行事都有各人的道理，好比王爷至今未对京都贵客动手，不也是有着自己的打算？草民既然能在王爷面前说出这等不合规矩的言语，自然也是有草民的道理。”
裴宴盯着他看了好半晌，方低下头去，又为自己斟了一碗茶。
这一次却没有敬茶，也没有一口饮尽，而是将茶碗端在手里，垂着眼看着茶碗里清凉的茶汤。
风吹过来。茶水便也泛起涟漪，仿佛碧湖轻皱，春水微摇。
面前的男人，是他在半月之前遇到的。
半月之前。他乔装身份在城中巡视，不料却被他一语道破身份。
原本他也以为这不过是从哪里来的游方道士，只是恰巧得知他的身份，这才到他面前来招摇撞骗。然而仔细观察下来，他却又发现，这人是有两份真本事在身上的。
而后他便三顾茅庐，终于将人请到府上。
“不知本王可有幸，听一听先生的道理？”
男人将茶碗放下，一双眼睛透过面纱直视着他：“天底下的道理多得数也数不清，王爷是成大事之人，何须一句一句地去听这世间的道理？”
书剑在一旁听着，见他竟然如此无礼，终于没忍住上前一步，手腕微动，怀中的剑便露出锋芒，一线银光闪过，剑身便映出男人的脖颈。
男人不为所动，伸出两根手指将剑尖夹住，微微往外挪了些许。方才笑道：“江北秋水剑的传人，倒是名不虚传。只是这剑太锋锐，少了几分君子凌云拭秋水的味道，反倒像个凶徒。”
这一席话直接激怒了书剑，见王爷并未阻止，书剑手腕一转，长剑便脱鞘而出，剑尖直直划过男人脖颈。径直停在他脖颈一指之隔的地方，毋庸置疑，只要他微微一动，剑刃便能抵上他的命脉之处。
他动作十分之快，如同离弦之箭，裹挟着破竹之势，仅仅是一个眨眼之间，便做到了这一步。
然而即便是这样，男人身形仍然微动，甚至连端着茶碗的手都没有抖一下，好像是看猴戏一般，等到书剑的动作停下，他甚至抚掌笑道：“天下武功，唯快不破。我观少侠这一手剑，已然使出两分气韵，想必再过三十年，定能名成大邺。”
“不过，少侠如今既是为人侍从，这练剑的速度便又要慢上不少，三十年太短，七十年或许可期。”
“你！”书剑怒极，手下正要动作，裴宴忽在这时出声：“够了。”
喜欢重生后我成了首辅夫人请大家收藏：(www.75zw.com)重生后我成了首辅夫人起舞中文更新速度全网最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