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知道姑娘是很有能力的。
但在这之前，她最大的野心不过是依附着姑娘，将来寻一门好亲事。
有些事情不明明白白地说出来，身在其中的人就永远不能明白自己的浅薄。
红袖一直被自己的身份局限着，直到现在，云濯将她拉出来，红袖才真真切切地意识到，原来她或许还能有更广阔的前路，与更崭新的人生。
她捂着嘴。怯声道：“奴婢愿意跟着姑娘，为姑娘肝脑涂地，万死不辞。”
云濯笑了笑：“傻姑娘。又不是要上战场，哪里需要你肝脑涂地？”
红袖点头，起身将床让给云濯：“姑娘，您睡会儿吧？”
云濯这会儿倒不是很困了，她看着红袖，知道对方或许也睡不着了。于是道：“难得出一趟门，不如去街上逛逛？”
“听姑娘的。”
两人于是去街上走了走。澧水与京都相近，风俗并无不同。澧水的街道与京都的街道看起来也是大同小异，两人逛了没多久，便觉无味，于是又回了客栈。
这时候云七也已经打探了消息回来，方才云濯挪了花盆到窗台，随后又在窗台上敲出声响将云七叫出来，云七明了她的意思，是以在花盆下放了张便条，便条上写着她打探来的消息：祁长风一直在府中，并没有外出。
云濯笑了笑，将便条收起来，又点燃蜡烛将其烧成灰烬，这才对红袖道：“走吧，去祁府。”
红袖正在观察屋子里的另一个花盆上的纹样花色，闻言愣了愣：“可祁府的人不是还没有来吗？”
说完她又想起来方才云濯与另一个女子之间的对话，猜测道：“难道是祁大人并没有出门访友？”
云濯赞赏地看了看她，道：“是。”
可是红袖还是不明白，祁长风既然已经让管家找了借口回绝她们。那就说明他并不想见她们，那这时候过去又能有什么用呢，难不成她们还能和祁府的人对峙理论不成？想想都不可能。
云濯确实没想过要和祁府的人对峙理论。她也并没有因为祁府管家的隐瞒欺骗而感到生气，相反她其实是能理解祁长风和祁府下人的态度的。
祁长风毕竟是曾经的帝师，深得皇上信重，这一点从他能安然无恙地告老还乡就能看出来。如今的皇上在位不过三十年，三十年里面就已经换过五任帝师了，据不完全统计，十五位帝师中。因为触怒皇上而被罢官的就占了五位，还有两位因为和皇子勾结被赐死了，现在有人说起来当初的事都免不了要歌颂一下皇上的仁慈，毕竟他只是赐死了那两位，并没有株连九族。
不过云濯却觉得，那两位或许是无辜的也说不定。否则皇上怎么可能这么简单地就放过了他们。
而剩下的绝大多数帝师，都是因为受不了皇上的疑心而主动提出了辞官归隐。和祁长风一样正常升迁或者告老还乡的实在是少之又少，而像祁长风一样深得圣心的几乎是没有。
有了这样的前情，祁长风回到澧水之后。想必很长一段时间里都是门庭若市。地方乡绅想和这样的人结交，后学末进想向他讨教为官之道，举子学生想请他指点文章。
祁长风闭门谢客，让下人扯谎回绝了她实在是情有可原。
只是虽然可以理解，但是人，云濯却是非见不可的。
主仆两人到了祁府，守门的家丁对她有印象，于是从台阶上走下去，来到云濯面前，道：“姑娘，我们老爷还没回来，您请回吧。”
云濯轻笑了一声。红袖不着痕迹地走上前往家丁腰间塞了一粒碎银子。
家丁识趣，压低了声音对云濯说出实情：“我们老爷不见客的，您在这儿等再久也无济于事。”
云濯道：“虽则如此，但我还有一言，烦请小哥代为传达。”
“请你代我问一问祁大人，清静无为的处世之态，处的究竟是盛世还是乱世？”
家丁有些为难，红袖于是又在他腰间塞了一粒碎银子。
摸了摸腰间鼓出来的一坨，家丁这才喜笑颜开地对云濯道：“还请姑娘稍等，我这便去。”
云濯等了会儿，家丁就带着祁长风的话脚底抹油似的回来了。
祁长风问：“盛世如何，乱世如何。”
云濯让家丁回去和祁长风回话：“若是乱世，那么祁大人便不必见我，我即刻便返程回京：若是盛世，还请祁大人见我一面。”
祁长风于是让下人将她请进去。
云濯是在花厅与祁长风见的面。祁长风虽然松口让她进了祁府的大门，但对她的态度却仍然不怎么好，他面容冷淡，似乎将云濯当成了那等沽名钓誉之辈。
哪有人一张口便是盛世乱世的，这小女娃也太狂悖！
是以祁长风叫人请她进来，一是想听听她究竟要说什么。二也是想教训一下她。
云濯却是态度平淡，并没有因为见到祁长风而喜出望外，也没有因为祁长风的冷脸而惶恐忐忑。一种沉静端庄的气质。从她身上由内而外地散发出来。
“你要见我，想必是有话要说。但在你说明来意之前，我还想听听你关于方才那个问题的见解。”祁长风虽然须发皆白。已是七十高龄，但精神矍铄，说话的时候中气十足。因为这时候冷着脸，竟让他显得有几分凶神恶煞。
云濯则道：“您自到澧水后便足不出户，闭门谢客。任凭世事纷扰，都再难动摇您，可见您以清静无为之态处世。”
“但是盛世才需要隐士，时局动荡的时候则需要有人站出来。故而我才问您，处的究竟是盛世还是乱世，您回答说盛世，可见您心怀家国苍生，是以我才斗胆请您一见。”云濯在回答的同时小小地拍了个马屁。
正所谓伸手不打笑脸人，她都这样说了，祁长风饶是再不喜她，脸色也好看了些许。
他也明白了云濯的来意，再加上她此前言语，他又问：“依你所言，方今天下竟成了乱世不曾？”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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