谢玠眼角一抽，想说点什么，又不知道怎么开口。
最后他只淡淡道：“走吧。”
说完，他便起身离开，云濯喊了一声“等等我呀”，这才起身追到他身边，然而她很快想起来，她今天是被谢玠坑了呀！
什么及笄，她连十四都没有。及笄更是要等到明年了！可恨她一时不慎，直接被谢玠带到坑里去了。
等明年谁还记得这个事啊？
她总不能天天提醒他“大人，明年我才到及笄之年。您答应我的生辰礼可别忘了”？
真是失策啊失策。
她垂头丧气地跟在谢玠身边，等到结完账，头垂得更低了。
谢玠见状，唇角微微弯起，清冷的面上浮起一丝笑意，却很快又被他压了下去。
两人从撷春居出了。到朱雀街上行了一段路，他才转头对云濯道：“就到这里，我便不陪你过去了。让闻吕送你回学宫。”
云濯抬眼：“哪有这样的道理，今日本是我做东请您吃饭，您怎么反过来说是陪我？”
“那你要如何？”
云濯歪头笑道：“您既说陪我，怎么也得陪我走完这一程才是。”
谢玠哑然，又想起她原就是这样不讲道理的人。章鹿学宫设下考试，是为了考校众子弟的学识，她却不管不顾，只写自己内心所想；平时听见旁人的非议，总要教训那些人一顿，将心中不快悉数发泄出来，谢铮云要找她辩论，她却不管外人如何看，一昧地不应；裴菀音想要花王的名头，她便教她用公主的身份去压人。
他忽然问道：“四姑娘如此不讲理，他日遇着了喜欢的男子，如若不能得他倾心，岂非也要强求？”
并不是好奇，好似只是随口一问。
云濯听了他的话。眉眼间的笑意却隐没下去，只觉得连心尖都发苦。
不消他日，前世她便是这样。她一心想做裴宴的王妃，裴宴不为她所动，她便一次又一次设计巧遇出现在他面前；云家要阻她，她就蓄意偷了云桓与人来往的书信用以威胁，逼得云桓不得不放她出府；还有那些觊觎裴宴的女子，也被她暗地里用手段收拾过。
可是她已经吃过苦头了。她已经知道，奢求不属于自己的东西。就会痛苦和难过。
“不会。”她忍住眼底的涩意，“大人说笑了，喜欢这种事，要两情相悦才行，怎么强求得来？”
云濯说完，又添了一句：“不喜欢我的人，我才不喜欢他。”
闻吕听见，一时竟笑出声来。直到自家大人和四姑娘两人的眼神齐齐向他投来，他才意识到自己这一声笑有多突兀。顿时低下头来摸了摸鼻子。
他其实也不想笑，只是听见云四姑娘这句话，蓦然想起他家大人以前养猫儿的时候说的那句话：“不要我的东西，我便也不要它。”
也不知这两人是怎么回事，或许是在一处的时间渐渐多了起来，云四姑娘居然莫名地与大人也有些相像了。
长街上行人寥落，云濯不想再和谢玠讨论这些事情，渐渐放慢了步子，走到他身后，踩他影子玩。
因为有风起，他宽大的衣袍飘动起来，地上的影子也飘动着。她便去踩他衣袖那一块儿的影子，每当要踩到了，她就拔脚起来，然后又落下，如此往复。
谢玠转过头，看见她一只脚正踩在自己影子上，抬了抬下巴，问：“做什么？”
云濯没想到他忽然停下来，还回头看了自己，一低头看见自己的脚稳稳当当地落在他的影子上，连忙往旁边挪了两步，才道：“我……我无聊，就想踩你影子玩儿。”
“那你怎么又挪开了？”谢玠听见她两相矛盾的话，不由问道。
“没真想踩来着，”云濯老老实实走到他身边。“听老人说，踩了谁的影子，就会和谁一直在一起，一辈子都分不开。”
谢玠没想到她居然还嫌弃上他了，大抵是从来没有过这种待遇，一时竟然不知道应该说什么好。
幸而两人也到了章台路上。再往前走过三株柳树，便到了学宫。
云濯意识到自己方才失言，这时候连忙趁机补救：“大人先前不是说有事要忙吗？前面不远就是学宫了。我自己回去也是使得的，多谢大人今日赏脸陪我吃饭，又陪我回来。”
她加重了“陪”这个字。是借着谢玠的话还给他，然后谢玠却没有注意到她的小心思，只听她说不必相送。更觉得自己是遭了嫌弃。
顿时心气也上来，道：“无妨，我也未曾说过我有事在身。不过几步路的时间，我还是有的。”
云濯又吃了个瘪，更老实了些，乖乖跟在他身边，像个犯了错的小孩儿。
谢玠看她这般形状，倒觉得心情好上两分。送她到学宫的朱门前，方道：“章鹿之宴在即，你好好准备，三甲不在话下。”
旁人不知道她的本事，他与暮归柳有些交情，却是清楚的。
云濯微微点头：“一定不给您丢脸。”
闻吕在一旁听得云里雾里，心想不管四姑娘名次如何，都谈不上给他们丢脸或是争光啊，但是很快他却想起来在撷春居雅室里，大人亲口说他是相当她的长辈，又觉得这也是说得通的，于是笑道：“那小的便先在此祝四姑娘旗开得胜，马到功成！”
云濯眼角眉梢都染上志在必得的得意与欢欣，她点头道：“承闻侍卫吉言了，若是最后当真能如你所言，我来请你喝酒如何？”
闻吕挠了挠头，未料到她如此好说话，憨厚一笑，道：“那自然好。”
“快进去吧。”谢玠打断他们，道，“在事情尚未尘爱落定之前，你还是莫要夸口的好。”
云濯不知道他怎么又变了脸，不过今天和谢玠在一块儿的时间里总的来说过得还算舒心，她也不再计较他的阴晴不定，反而冲他笑了笑，从善如流道：“我知道了，多谢大人教诲。您的金玉良言小女子我一定谨记在心，大人走好，我不送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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