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凡有人来求你，你先衡量一下，这人值不值得帮，譬如有些人身后的家族看起来花团锦簇，实则内里藏污纳垢，再观族中子弟，若有品行能力都尚可的，你便先要求同那人商谈，如果觉得这人还算上进。你便答应，不行则回绝。”
“当然，这一切都要建立在这忙该不该帮的基础上。这我就不多说了。相信公主心中自有决断。”
云濯略略说了两句，个中情况复杂，真要说起来一时半会儿也说不完。而且她相信裴菀音如果有把不准的地方，肯定会想办法问身边人的。
裴菀音“嗯”了一声，挽着她的手，问：“你今年也快十四了。姨父姨母都没有与你提说亲的事吗？”
云濯摇了摇头，她也不知道父亲对她的婚事究竟作何想法，他费心费力要将她培养成一个出众的大家闺秀。按理来说应该是对她的婚事早有打算，可这么久了，居然半点口风都不曾透露。
“那你自己有想过这回事吗？宫里的嬷嬷说，女子在闺中，一旦过了十四，日子就渐渐快了起来。”裴菀音转头看她，她虽然叫云濯一声表妹，但实则也只比她大六个月，如今还未至及笄之年。
大邺的女子，十四岁之后就要开始议亲了，及笄之后不久，就该出阁。出阁后，原先与闺中好友吟诗赏花，抚琴刺绣的日子就全被“相夫教子”四个字所取代。
与其说是十四岁之后的日子渐渐快了起来，不如说是女子成长懂事的速度在十四岁之后快了起来。她们要在短暂的时间内，抛却曾经作为小女儿时候的天真幼稚，也不能再像跟在嬷嬷身边学针黹女工，灶上功夫那般偷懒耍滑。而是要学会温柔和端庄，开始操持一家人的吃穿用度，孝敬公婆，服侍夫君，教养孩子。
“没有想过。”
提到这些事情，云濯的兴致怎么也高不起来。上一世她爱错了人，家破人亡，还被那人的爱妾毒害。细算她曾经所受过的所有苦难，皆因爱人而起。
她低低笑了一声。话语声很快在风里消散：“我这人惜命得很。”
“昂？”裴菀音不明白，不就嫁个人吗，怎么还扯上惜命了？
“没事，走吧。”
“哦。”
两人一边说话一边走着，终于去临近的药铺买了金疮药，而后裴菀音又让随行的一个侍卫将药送去沈府。
沈清河正在沈府上，听闻有人送来了金疮药，连忙让人将药带过来，仔细端详了半天。最后将黑地蓝缠枝梅纹的小瓶放在了博古架上，这才转头对端坐在主位上的俊秀青年道：“我心上人送的，得放高点，不然丢了怎么办，殿下说是吧？”
裴宴忽然觉得有些坐不住。他本来觉得沈清河这样做未免有些小题大做，但是转念一想他现在连云濯的面都见不到，还是他更惨一点，他根本没资格嘲笑沈清河。
他手握成拳，放在唇边咳了咳，道：“是。心爱之人送来的……药，沈公子是该珍视些。不知我说的事情，沈公子考虑得怎么样了？”
沈清河压根没考虑。
瞧瞧。他现在和云濯连定情信物都交换了，而裴宴还得从他这里找门路见一面心上人，这可真是怎一个惨字了得！这忙得帮啊！
沈清河自觉得了云濯赠药，正是春风得意之际，是见不得有人饱受相思之苦的，甚至他现在的心愿就是希望天下有情人终成眷属。
但是荡漾完了他终于想起来问裴宴那个最为关键的问题：“不知殿下是要见谁？”
“这……”裴宴愣了愣，他其实不太想说，但很快他又意识到，如果不说，沈清河便没办法帮自己，于是温和道：“她叫云濯，是户部尚书云大人的四女。”
“沈公子可以帮我吗？”
“好……”沈清河猛地变了语气，“好啊，今天这天气可真好啊！殿下方才说什么？”
“我说，沈公子可以帮我吗？”裴宴好脾气地重复道。
沈清河果断拒绝道：“不可以。”他义正言辞地说。“我方才认真想了想，这事实在是不好。你说我们这样该多败坏人家姑娘的名声清誉啊，要是真被人撞见了别说你们了那我不也成帮凶了是不是？这这这得不偿失啊！”
他想的很明白，他虽然和裴菀音是打小一块儿捏泥巴玩的交情，裴宴也是裴菀音正儿八经的哥哥，不。别说是异母的哥哥了，就算是亲哥哥，他也不能帮着抢自己的心上人不是？
裴宴：？
“可你方才并非如此说。”裴宴皱眉道。
“真对不住。殿下，您来之前，没人和您说我这人是个善变的性子么？”沈清河挑眉笑了笑。又问，“殿下这盏中茶水我看也喝得差不多了，可要让人再上一盏？”
裴宴面色有些难堪道：“不必。今日是裴某叨扰了。”
语罢，他拂袖起身离去。
沈清河看着他离去的背影，唇角的笑意也渐收起。他没想到。谢玠已经进言断了裴宴求娶云濯的路，裴宴居然还不死心，居然妄图从他这里找门路要见云濯。
痴心妄想！
夜里，他找到谢玠，将裴宴今日来找他的事说给他听，愤愤道：“我居然险些帮她挖了自己的墙角，你说我是不是傻？”
谢玠冷眼看着他：“是挺傻的。你其实大可以答应他，毕竟他找你不成，肯定还会去找别人。但当时你要是应承了，大可以在他们俩见面时做手脚，但现在好了，你没这个机会了。”
“但我有一事不明，”他神情矜冷，“你居然对她动了心？”
沈清河说起来还有些不好意思：“我也没想到。之前我娘不是一直问我究竟喜欢什么样的姑娘吗？我一直以为我喜欢我娘那样的大家闺秀，知书达理，温柔端庄，但今天看见她站在我面前，为我和魏嫣然起争执的时候，我一颗心忽然就热了起来。”
“我想，如果真要和一个人生儿育女，共度余生，而那个人恰巧是她的话，我会十分乐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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